咖啡厅里的暖气渐渐将温缈玥身上的水珠烫成水汽，垂落的发丝仍与雨湿纠缠，侧边的落地窗上传来雨点的拍打声，滴滴答答地敲着她的心门。
打量着眼前明显失落低迷的少女，裴珈意心里像嚼了生姜。
“你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吗？不管怎么样，你都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啊。”
她伸出手越界地抓住了温缈玥的手指，袖子产生摩擦力往后退，露出那洁白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温缈玥顿了顿，并未收回手。
睐着愣在眼前的裴珈意，她翘起的唇角连着自嘲也翘起，“很让人惊讶吗？平常我都会涂遮瑕膏，割的也不是手腕，不会对我拿画笔的手有影响。”
裴珈意缓缓将视线从她的伤疤上抬起，复杂的目光中掺杂着心疼与担忧，唯独没有不解。
出乎温缈玥的意料，这个在裴家被娇养着的小公主有颗敏感的心，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具有共情能力。
那双桃花眼水光潋滟，桃红正在眼周蔓延，眼睑兜着的水珠迟迟未往下坠，让那片洁白罩上了一层掺水的淡红。
裴珈意忍着鼻腔的酸意，撩起眼睛注视着对面神色寡淡的少女，轻声道：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吧，又或者是让你不开心的人。”
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蹭过温缈玥手臂上结痂的疤痕，坚硬的血痂像磨砂条。
“不要伤害自己，不要帮着别人欺负自己。”
裴珈意的眼角慢慢湿润，她瞧见温缈玥现在这副对世界倦怠的模样便难过。
能发展到如今自残的地步，她不知道她在光鲜下流过多少眼泪。
似乎很多人都在心里藏着一个黑匣子。
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，里面的眼泪都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湖，滴着的血成了湖边的火烈鸟。
温缈玥望着对面要哭不哭的女孩子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意。
但伸出去的手顿时丧失了收回来的机会，裴珈意握住了她的手。
凉凉的，咖啡厅的暖气还没把她的手温暖开，骨感的手指纤细修长，依稀能摸出她手指上的茧子。
裴珈意捧着她两只手，低下的眸看着桌上飘着白雾的咖啡，棕褐色的液体上是羽毛拉花，醇香的拿铁气息直腾腾地钻上来，但她的鼻腔只尝到了苦涩。
“一定很苦吧？”
裴珈意柔声问道，眉心浅浅的痕迹书写着怜惜，她没追根究底地问她的经历，而是自顾自地开口：“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有人是杯全糖的奶茶，果茶占小部分，大部分的人都是咖啡。
深烘美式会积淀醇香，中烘拿铁会有回甘，浅烘是青春的酸甜。”
“我们的人生都很独特，比咖啡独特得多。
很苦的话，就加点糖吧，小蛋糕很好吃，隆源记的牛肉面在早春来一碗会让身心都舒缓。
不要伤害自己，不要把负面情绪对着自己发泄。
如果实在很苦，那就苦中作乐好了，不要被打败，不要自暴自弃。”
温缈玥定定地看着面前红着眼圈的少女，半晌，她倏然莞尔，清泠泠的嗓音像雨声砸在玉碟上一样动听：“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，我大概明白程蕴潋为什么喜欢你了。”
明明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，泡在蜜糖里长大的孩子鲜少涉足世界的灰暗隐蔽处，但她却愿意将心比心地去理解。
她没有将自己驻足在营造美好的乌托邦，而是走出来拓宽自己的视野，看见光亮下的晦涩。
敏感是一种天赋，温缈玥想，裴珈意把这个天赋掌握得当。
她反握住裴珈意的手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，“那我现在想点一份蛋糕苦中作乐一下，你有什么推荐吗？”
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，少女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，但又遽然黯淡下去，裴珈意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店，不知道这儿哪款蛋糕好吃耶。”
话落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，按下按铃将服务员招呼了过来，“你好，麻烦再上一份巧克力慕斯。”
点完单，她浅浅扬起唇角绽开一抹笑，对着温缈玥的那双星眸亮闪闪的，“嘿嘿，虽然我不知道这家哪个小蛋糕好吃，但是我觉得巧克力慕斯应该很难做得不好吃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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