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尸骨不入徐州土-《展昭》

第59章 尸骨不入徐州土(第1页)

这夜的雨一直没停,水滴斜敲窗棂,下邳府衙的药香被风卷得七零八落。

陶谦枯槁的手指抚过榻边《徐州风物志》,书页间夹着的枯黄麦穗簌簌而落。

这是他三年前亲赴琅琊劝农时,老农跪献的"嘉禾",如今穗粒早已散尽,只剩空壳倔强地支棱着。

"使君,该用药了。

"陈登捧着药碗的手微颤,褐色的汤药映出他眼底的血丝。

城中叛乱火烧粮仓时,是这位文弱谋士率家仆死守府库,衣摆至今还沾着丹阳兵的血,若是当时太史慈晚来一刻,陈登也算是魂宿徐州了。

陶谦却将书册轻轻推至案头,浑浊的瞳孔忽然泛起清光:"元龙啊,你听这雨声。

"他指尖叩响青瓷盏,竟与檐角铜铃同频,"建宁二年的秋汛,也是这般绵长。

"

陈登怔忡间,记忆如潮水漫过。

那年他尚是总角小儿,随父亲陈珪巡视河堤。

暴雨中的陶谦赤足立于溃口,指挥兵卒以肉身筑堤三天三夜,百姓至今传颂"陶公肉堤"的典故。

而此刻榻上这具油尽灯枯的躯壳,与记忆中那道巍峨身影渐渐重叠。

"玄德公到——"

通传声未落,刘备已掀帘而入。

他玄氅未解,肩头凝着匆忙赶来的寒露,雌雄剑鞘上的螭纹在烛火下泛着柔光。

见到陶谦挣扎欲起,他疾步上前扶住老人肩背,掌心触到的嶙峋骨节令他喉头一紧:"陶公切莫多礼,保重身体要紧!

"

"玄德..."陶谦反握住他手腕,枯指竟迸发出惊人力度,"可知老夫为何独召你夜谈?"他突然剧烈咳嗽,帕上黑血快速浸透淹没图样,"二十年前剿灭黄巾时,老夫曾在尸堆里救下个书生,他临死前攥着半块麦饼说'若能活着,定要让天下人吃饱'。

"

刘备瞳孔微震。

雌雄剑穗无风自动,他想起初入联军时陶谦赠他的三千丹阳精兵,粮车上总多出几袋粟米,原来那不只是长者照拂,更是薪火相传的执念。

窗外惊雷炸响,陶谦忽然推开药碗,浑浊的眸子亮如寒星:"徐州七郡的山川图,老夫绘了整整十载!

"他颤抖着扯开枕套,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,"每道水脉、每处矿藏,皆用将士的血、百姓的泪描过!

"

舆图铺展的刹那,刘备仿佛看见万千魂灵自绢帛升起。

沂水畔标注的殉堤士卒姓名,东海盐场旁朱笔勾勒的流民哭脸,还有彭城地下用密文记载的士族私兵,这是陶谦用一生心血浇铸的徐州魂。

"丹阳兵符本该传于玄德。

"陶谦枯指突然戳向琅琊方位,那里用暗绣标注着糜氏暗桩,"但老夫更想传你这幅图!

"他喉间滚出低笑,咳出的血沫溅在"下邳"二字上,"乱世争霸如弈棋,可百姓...百姓不是棋子啊!

"

刘备突然单膝跪地,雌雄剑横托掌心:"陶公当年赠粮之义,备永志不忘!

"恭敬抬起左手,"今日对着徐州山川起誓,必使老有所终,幼有所养!

"

烛火"噼啪"爆开灯花,映得陶谦面如金纸。

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,静静的放到桌子上:"此物...原该随老夫入土..."喘息声渐如破旧风箱,"但看到兖州的《垦荒令》,老夫知道...赌对了..."一辈子耕耘徐州,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还有糜竺,戏志才的多方角力,可说到底,今日愿意来到自己窗前的,也就只有个刘玄德了。

惊雷劈开夜幕时,陶谦的手重重垂落。

陈登手中的药碗"当啷"坠地,碎瓷混着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泪痕。

刘备保持跪姿良久,直到陶谦掌心的余温彻底消散,才缓缓将老人手指一根根掰开——那幅浸透黑血的徐州图,将会和兖州《户律》黏连成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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